一个拳手，并没有倒在拳击台上，而是倒在了场外，从而遭遇精神到肉体的一万次暴击。

这不是古龙小说的桥段，而是28岁的孙杨所面临的境遇——在经过了一年的拉锯战之后，国际体育仲裁法庭（简称CAS）公布了世界反兴奋剂机构诉孙杨和国际泳联一案的裁决结果，孙杨被禁赛8年，即日起生效。这也就意味着，生于1991年12月1日的孙杨，其运动生涯将强行画上句号。这一处罚结果，比业内人士事先综合分析的还狠。

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，这已经不仅仅是一次普通的应诉案例，而是关乎世界体育话语权的权柄之争。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上，孙杨，中国游泳甚至中国体育来说，都付出了高昂的学费。

那么，我们需要交的学费在哪些方面呢？

关于程序运用上的逻辑

按照孙杨此前律师的描述，WADA等国际组织存在着程序上的错误。

首先在资质上，检查官和助理缺少相关的资质证明和授权，而且主检查官2017年因为没有出示任何证件被孙杨投诉过，与孙杨有矛盾，这一次系恶意报复。其次是在上诉有效期上，FINA（国际泳联）在2019年1月3日做出裁决，认定孙杨不存在违反《世界反兴奋剂条例》的行为，没有过错。直到2月份，世界反兴奋剂机构WADA才针对孙杨和FINA向国际体育仲裁院CAS提交上诉陈述，4月份才提交上诉摘要，已经过了上诉有效期，而CAS竟然就接受了上诉，这是违反仲裁规则的。

类似这样的程序漏洞还有很多，但在具体的界定和运用上却有不同的解读。按照中西双方的法律逻辑，中国是成文法，西方是判例法。和中国人信奉规则等最高标准，信奉规则的流程化，标准化不同，包括WADA在内的国际组织认为，规则实践虽然不全但不违法。最经典的是，听证会上有问wada现有规则没有保护运动员，损失权益怎么办。他们的回答是，改规则。熟悉西方仲裁历史的人应该知晓，在过往的历史判例中，因为程序瑕疵被抓住，因为寻找过往判例，打成世纪官司的历史事件，只有博斯曼法案、辛普森杀妻案等寥寥数桩。正走向国际化的中国体育，不可能拥有那种能力通天的律师，承受旷日持久的调查取证过程以及所带来的舆论攻势。

关于司法原则上的实践

还是孙杨此前律师的说法，国际组织除了听任主检查官做伪证（此人在FINA举行的听证会上和CAS组织的证人出庭时，谎话连篇、相互矛盾，结果其证言还被仲裁庭采信，明显不符合证据规则。）等，还践踏了如下原则：

利益回避原则——WADA方面的代理人瑞查德•杨是2019年2月刚从国际泳联纪律委员会跳槽过去的，与各方有利益冲突，在该案中直接担任WADA的代理人。

有意偏袒原则——仲裁庭组成成员方面，有人一直对运动员持有偏见，孙杨方曾就此提出过异议，其中之一后来主动辞职。但WADA选定的仍是一名长期对运动员持有偏见的仲裁员，其参与的多起案件均裁决运动员败诉，在本案中不能排除该名仲裁员基于个人偏见裁决案件的可能。

选择证据原则——孙杨一方最重要的证人之一是当天对孙杨进行检查的一名检查人员，其愿意出庭说明事实经过，但仲裁庭没有予以重视，也没有允许证人出庭，就连其作出的证人证言也没有在CAS听证会上得以举证和质证，但CAS却允许WADA的证人（主检查官）任意选择在第三国出庭作证，任意选择视频方式作证，这是在对抗性程序中未尊重一方权利的充分体现。

不平等原则——没有赋予孙杨一方平等和公平的话语权。孙杨方要求调查、要求证人出庭，都不被允许。此外，在CAS听证会上出现的翻译问题，虽然翻译公司是由孙杨瑞士律师帮助选定的，但翻译人员在CAS听证会上的表现不专业，在孙杨方提出质疑后，CAS放任翻译表达不清等问题。不仅如此， CAS还给予与英英对话的WADA同等的发言时长，变相剥夺了其发言权。这在仲裁程序中是不平等的表现。

从上面可以看出，孙杨方面，无疑是法理实践原则的严格遵守者，但对方的司法习惯，则是轻轻绕过程序问题，法理问题，而将炮火集中在人品道德方面的质疑。所以，当我们听证会上说对方资质不全，并没有将落脚点放在里面的朋友关系，拍照，从而通过不专业的行为导致其专业程度的质疑的时候，对方律师巧妙的以保护隐私等的基础上，将落脚点放在队伍管理的瑕疵，孙杨抗法，以往兴奋剂历史，甚至面对全球新兴奋剂攻击时的缄默等上面，从而得出让他们有利的结论。

关于文化上的霸气主义

遗憾的是，关于话语权的争夺上，一直不是东方传统文化的争夺。

公众已经关注到这样一个现象——随着孙杨事件的推进，无论是之前的程序规则漏洞，还是其后在法理上的原则践踏，西方体育圈，从媒体，运动员到国际组织，都达成了一种罕见的默契，这一点，以国际泳联表现最为突出。在孙杨再次上诉期间，国际泳联迫不及待的发表声明，称将执行国际体育仲裁法庭对孙杨的裁决的结果。联系到此前媒体对国际泳联此前调查结果的精准轰炸，再到如今以牺牲孙杨为基础的表态，不难发现他们已经达成了妥协。

正如某世界反兴奋剂官员直言不讳的说，我们或许存在着规则漏洞，但这个真正运转的体系，不能因为孙杨的挑战而废除。这个说法是不是有些耳熟？里约中国田径队女队接力被美国挤掉，也是美国直接举例有先例。而我们的申诉是应该判掉巴西。

是的，面对复杂多变的国际事务，我们体育界总是采取的是一种沉默是金的应对策略，是维护运动员合法权益的良善，是一切行动听指挥，不给组织添乱的准则，是相信实力决定话语权的水到渠成。

但事实上呢？在走向世界大国的道路上，尤其是以孙杨为首的强势崛起过程中，无论是赛事主办，还是国际组织的渗透，中国大有参与话语权的架势。这一点是习惯了我就是规则的国际组织所不能允许的。当下状况下的西方话语体系的联手攻击，就成为了必然。而对孙杨的重拳，也就在情理之中。

但不管结果如何，主观意愿如何，国际体育看似强大而不可侵犯的严密堡垒，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裂缝，也同样促进了我们整体的思考。

他让我们明白，无论多么强大的组织，都需要勇敢的运动员对抗，以及背后的支持。既然孙杨在没有任何专业支持，没有背景地情况下和这些国际组织对抗，以证清白，并遵循国际惯例要求国际组织公开听证，还是在程序上厘清规则，或是在判决之后公布视频录像，那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进攻的？

他让我们明白，只有在提升自己硬实力的基础上进行持之以恒的制度，规则等建设，在融入世界的构成中熟悉规则、遵守规则进而改变规则，才是王道。

让自己掌握体育的话语权，才是真正的王道。